走亲戚
走亲戚
童年的记忆中，正月初七去老舅家拜年走亲戚印象深刻。父亲和叔叔都在外地工作，年节绝少回来，去老舅家走亲戚便有伯父带队，晚辈中女孩不去，伯父两男：立法、新法我哥，我弟、我加上伯父六个男丁。日子尚苦，只是伯父骑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，我们哥几个步行相随。母亲和伯母各备一篮子品相好的点红馒头，上盖蓝毛巾，我们哥几个轮流擓着篮子上午九点出发，在老妗子活着时，无论晴天还是雪天都会去。其时老舅已殁多年，但从来都是说去老舅家。
正月初七以后走的都是老亲，走亲戚的人已经较少，我们出村后先往东经村小学操场，折向南过智家坟，就一直往东途径我们在南岗的责任田，老舅舅在的村子叫东马闲就看见了，虽然只十里八里的路，却是两个县交界，他们是高邑县北段，我村是元氏县最南端，高邑县的寺马闲、西马闲、东马闲三村地块与我村相邻，东马闲最远。年小眼界小，总觉得路很远，伯父推着车，自行车虽破也还将就能骑，但是一下子不能带五个人，便索性自己也步行，路上要走一两个小时，有年节雪后初晴，冬日的麦地平展展的伸向太阳升起的东方，远处的村庄拥雪而卧，大地银装素裹，粼粼的阳光随时间的不同而变幻莫测，透过村庄的矮墙、谁家的屋顶、参差的树木的枝丫，洒向辽阔的平原，突然一只不知何时受惊的野兔从眼前奔逃而过，每每引得我们孩子们欢叫跳跃，追逐一阵，直到兔子变成一个小点，消失在茫茫的远方。
过了南岗、穿西马闲村就到了一街之隔的东马闲村，街巷上到处挂着渲染节日气氛的五颜六色的过街道叉，家家红对联，户户供土地，村中的空地上支着一副秋千，我们的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，走过东西大街，往南又一巷子，入里朝东一拐就到了，喧嚷声已让主人意识到我们的到来，表叔荣海已迎了出来，未嫁的表姑荣琴撩开北屋门上的花门帘，笑盈盈的打招呼，听见动静的老妗子也急急地挪动矮胖的身子，迈下石头台阶伸出双手搀扶跪倒在院子的我们，一面撩起衣襟掏出几张预备的零钱分发给我们几个孩子，老妗子是个矮胖的慈祥的老人，眼睛小，由于笑眯成了一条缝，头上罩块上挽的蓝头巾，挽着发髻，拉着伯父的手，说着闲话让进堂屋，八仙桌上摆着全套猪下水为主的下酒菜：猪肝、猪心、猪肺、猪头肉、灌猪肠、溜肥肠等、配以油炸花生，大葱炒鸡蛋，白菜炒鸡蛋等，总得十二道菜，取双不取单，酒是本地的宋曹老酒或是其他地方淘回的，当时就是几元钱。年节每家待客几次几桌都有预备，虽是老亲但是老妗子年年极尽礼道，当时爷爷奶奶还在世，回家奶奶还要问询，大概怕失了礼数，毕竟这是奶奶的娘家，来时奶奶也嘱咐我们别胡吃海塞丢人，物质贫乏的年月，亲戚间都彼此谨小慎微地维护彼此门面！按规矩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是不能上席面的，我们年龄参差，年长一点的和表叔伯父同席，主人家女人不就席，现在想来是男女不同席的流毒，年小的在席前乱窜，伯父表叔会爱怜的夹块猪肝什么的送进你嘴里，这边喜滋滋的跑到院子里放炮去了，或被表叔捉弄，拿蘸了白酒的筷子头叫你一舔，辣的难受，嗷嗷叫跑出去，但不敢表示不满，表叔年少大伯许多，刚开始去老舅家走亲戚，他还没结婚，那时还缺少长辈的矜持老道！酒装在一个小锡壶中，壶嘴很细，倒酒时有很夸张的感觉，给对方斟酒隔空很远，酒线极细，入杯不扣（潵酒），有时碰上老妗子娘家侄子，人多了就在唠家常啦农事闲聊中凑趣唱酒令，五魁首，六六的的猜拳行令中气氛突然热闹起来了！十二点多了，残席撤下开吃午饭，由于吃了酒席中午饭吃不多了，猪肉熬买菜，白馒头，孩子们吃碗菜，半个馒头就结伴上街去玩，或听戏、或荡秋千、或放炮竹、或摔三角、或捉迷藏蹲拐拐……
老妗子娘俩洗涮完又开始整饬待亲的后晌饭、后晌饭是饺子，客人都是男亲，那时男客和主人家男丁是不包饺子的，包饺子的差使落到老妗子娘俩身上，要包两大篦子才够吃，我们年小难以体谅长辈的艰辛，一直玩到下午四点多了，表姑到街口叫我们回家吃饺子。吃完饺子就要客套一下告辞，冬天天黑得早，主家说再耍一会儿的客气话，客人也不会耽误一下，伯父带领我们到北屋炕上拿走亲戚的馒头篮子，必为多留几个馒头和老妗子推让几次，那时日子都还艰难，我们来的又都是男丁，吃的不少总得留下一些，规矩是留双不留单，依行市留二嫌少，留四嫌多，老妗子一般留的不少，大人间有心照不宣的默契，就是那时走亲访友的惯例。我们出门，老妗子一家送出家门到街口站住，目送我们转过街口方回，出村就走的快了，我们一路撒欢的回来，老妗子给的几毛的压岁钱是不上交的，正月里买点江米球，铅笔，铅笔刀等小东西，由此我们还是愿意走亲戚的！
后来我们家也有了自行车，到我们上中学，就能骑三四辆自行车了，不用步行了，礼物也变成了饼干和桃酥，并且不再往回拿，再后来外出求学，去老舅家走亲戚成了美好的回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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